余世存:发声练习之鲁迅

作者:余世存

一.喜欢鲁迅的都是“智力不足”的人?

尽管被视为鲁迅精神的传人,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写过鲁迅。这其中的微妙难为外人道。少年时期读过的毛著和鲁选大概是最早给我留下印象的汉语文字了,后来废毛爱鲁,喜欢鲁迅的深刻、精炼、民胞物与,“人谁不爱鲁迅?”

但我到了首善之区,从兄长口中的称“先生”、“迅翁”,到“告别革命”、鲁迅是专制的一部分,胡适回归,扬胡贬鲁,鲁迅滚出中学课堂⋯⋯身边的不少同道几乎一边倒地站过去了。喜欢鲁迅就成了一些人心中“智力不足”的代名词。我一度想过是否应该站出来为鲁迅辩护或写点儿什么。但我一向是无能于辨的,因此对相关鲁迅一类的话题只能旁观。好在钱理群先生、林贤治先生、朱学勤先生、陈丹青先生、孙郁先生、张远山先生、梁卫星等人都有过关于鲁迅的文字,让我们多少知道在信仰之余,仍有公道,仍有历史。

名家关于鲁迅的文字多有可圈可点,以为我们精神的日用资粮。但我同时更关注年轻人对鲁迅的态度,我注意到,主流越屏蔽鲁迅,鲁迅的偶尔现身越是惊艳。由于我们汉语知识人的乡愿和犬儒,当代中国的演进尚是“无声的”,是“自导自演”的木偶戏,是闷声发财和暗暗死去的默片。少数人的呐喊,律师、医生、退休老人们的话语,要么是外来修辞,要么是比贾府的焦大温和得多的无奈哄骗或恐吓,而这些噪音基本上也都会平息掉的。

在无声的中国,杨改兰等人是和祥林嫂等人同构的。她们的生活,“你谝不过(你不理解),我跟你不说。”但鲁迅知道、鲁迅理解。我在《失格》中讲过麻木的闰土和精致的闰土在生活中大量地存在,鲁迅知道这样的情形。当代的领袖先生们跟民国的猛人们类似,我们相信鲁迅也知道。因此,在知识人缺席的时候,在事件发生而无声的时候,除了向英语世界、法语世界、德语世界的人们求助,我们普通人就是借用鲁迅的语言,模仿鲁迅的文字,努力地发声。这一现象,既是年轻朋友们代鲁迅立言,又是年轻一代的“发声练习”。

余世存:发声练习之鲁迅

我曾在两三年的时间里,看到网友们密集地用鲁迅体表达。有一天突然想到,这些文字可以收集出本集子。坐在电脑前,半天工夫,我就收集了上百篇文章。“论上海景苑楼的倒掉”、“论上海大楼的倒掉”、“论上海危楼的倒掉”、“论上海高楼的倒掉”、“论专家权威的倒掉”、“论‘315’的倒掉”⋯⋯“论斯大林铜像的拆掉”、“论萨达姆的倒掉”、“论萨达姆塑像的倒掉”、“金正日:纪念萨达姆君(搞笑)”、“仿鲁迅:纪念卡扎菲君”⋯⋯“华为事件之纪念胡新宇君”、“文学人士惊诧论”、“中国国情与国际接轨(仿鲁迅《读经与读史》)”、“记念欧汉声君”、“记念唐福珍君”、“记念徐文君:同仁医院医生仿鲁迅文笔撰文”、“为了孩子和奴工的纪念”、“未有蓝天之前(仿鲁迅)”、“纪念昆明暴徒案遇难者”⋯⋯这些文章几乎论我给熟悉的出版朋友推荐,但很快就有结果,太敏感,肯定不能出版。

要讲出和认出这沉默失声的国民和国家,是困难的。

二.胡适说:鲁迅是我们的人

鲁迅是谁?他招谁惹谁了?

这样的问题太大,没法儿回答。因为鲁迅的某句话、某个行为导致当时人和今人恶语相加的现象太多了。鲁迅不是道德家,他敏感、多疑,他不是“成功人士”,他不是“猥琐”、“小成即堕”的大叔,他当仁不让,但他不是专制的背书者,不是仁慈权威的诤臣,不是文坛或朋友圈从龙从虎者,他被推举成左翼的领袖,但他一生没有从风从雨⋯⋯他是独立的他自己。

胡适一生多顺,亦有蹇时。胡适的影响多借助于体制平台、师友学生等朋友圈的帮衬来实现。鲁迅有所不同,鲁迅更多地是靠他的文字,他是靠一个字一个字的铺垫给当时后世留下了印象。借用民众挣钱的话语来说,胡适是一捆一捆地挣钱挣出影响,鲁迅是一块一块地挣钱挣出影响。

胡适鲁迅从相交到渐行渐远,是社会文化史上的大事。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启的中国的文艺复兴,分流成左右翼路径,左右互搏而不能和衷共济,是一大悲剧。在体制中致力于盘活资源的胡适与社会边缘的鲁迅,确实是两种人生。在鲁迅那里,“我们还是道不同。譬如同是一双鞋子罢,我的是走流沙,他的是上朝廷的。”在胡适那里,鲁迅的放冷枪,“文艺”修辞当然也无话可回应。他们是两种话语,时间还没有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找到可以重新交往沟通的“主体间性”。因此,以胡适之宽容,他仍说出了“鲁迅生前吐痰也不会吐到你头上”的情绪话,只有时间充裕,胡适才会感慨地为自己、也为曾经的同事和战友鲁迅一锤定音,“鲁迅是我们的人。”我们相信,假以时日,如果鲁迅能够多活几年,他也能够更客观地认知胡适的价值,“万物并育而不相害,道并行而不相悖。”

在老一辈学人那里,胡适的判词是令人欣慰的不刊之论。李慎之先生、舒芜先生都曾告诉过我胡适这话的意义。半个世纪的恩怨情仇,中国文艺复兴的悲剧,至此多少有了安慰,有了新生的可能。新文化运动开结了鲁迅胡适这样一类成双成对的花果,胡适鲁迅两人作为文化意义上的双子星座,不再相互敌视,而是相映成辉。

但直到今天,我和我的朋友们仍在左右的机制里相绞杀。独立的人与依附的人,可以对话吗?坐稳奴隶位置与求做而不得的人,不坐奴隶位置而要独立哪怕孤魂野鬼的人,他们中间有对话的可能吗?我自己参与不了这其中的争论。我只是在磨难里、在孤独里提醒自己要发现那些聚光灯下活动者的善意;而在顺境里在不得已现眼的时候,提醒自己不忘初心,更不能忘记那些边缘地带的幽暗心灵和思想贡献。

从我们自身生发出的知识命题,如果不是出于对文明传统的尊重,甚至无知于历史,那么这些涉及知识正确或政治正确的命题是多么惨不忍睹啊。“一群无知的人在一起煞有其事,结果还是无知。”如果把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”、“鲁迅?还是胡适”一类的命题翻译成其他语言,从外人的眼光看,这个语系的人争论的“大是大非”是多么荒诞、小儿科啊。

有一次,听到钱穆的学生的学生聊起,钱先生晚年对鲁迅有过评论。那意思是说鲁迅其实也是一个儒家,钱先生对鲁迅也是同情的、尊敬的。我意识到这个话题的重要,郑重地请他告知出处和原文。得到原文后,我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消息:

“在打倒孔家店后的现代中国,钱穆先生称得上‘孤臣孽子’,但他晚年对鲁迅等人深怀同情。钱对弟子们说,知识分子非常重要的要能“振衰起弊”,鲁迅说尽了旧社会的中国。他的目的不是中国的毁灭,而是为求中国的再起。鲁迅全面否定儒教,他所有的关怀,是一个新儒家的再现⋯⋯这样的话真值得三复斯意。”

三.鲁迅属于哪个阵营?

尽管权力仍会掂量胡适、鲁迅、钱穆等人何时何地有无利用的价值,但这些历史上真正的大文人,这些社会生活中罕见的高贵的灵魂仍能认出对方的价值,实乃我们人类的骄傲。遗憾的是,他们的精神在延续展开里仍会异化,他们的传人往往失去他们的眼光、格局,每况愈下,伊于胡底。

这就是为什么至今胡适一党的党徒们仍攻击鲁迅,这些信众的眼光甚至不及当代的一些儒生。吹鼓儒家文化的新儒生们不仅把儒家失势的情况归咎于胡适、鲁迅,而且认为他们跟陈独秀先生、蔡元培先生是一丘之貉,陈胡鲁蔡都是传统中国文化的“罪人”。勿须问钱穆先生,估计起孔子于地下,他都会为这些类宗教审判所里的儒家信徒而羞愤。

鲁迅的弟弟作人先生曾经观察过这一现象,他的话是对一切此类世相的判词:“我怕见小头目。俗语云,大王好见,小鬼难当。我不很怕那大教祖,如孔子与耶稣总比孟子与保罗好亲近一点,而韩退之又是自称是传孟子的道统的,愈往后传便自然气象愈小而架子愈大,这是很难当的事情。”

除了帮凶帮忙帮闲,一切以心血浇灌的文字何尝能在权力那里登堂入室?韩非子、马基雅维利诚然是邪恶的天才,但他们的精神探索至今仍施惠于我们当代。在世界史上,大概还没有别的民族像我们这样陷入“文字狱”里,不仅权力和统治者不准文人自由地表达,就是我们自己也热衷地给文字定性,热衷于给文人划定敌我阵营。是的,就连我喜欢的革命家文人瞿秋白,一旦有了党性、派性,就能娴熟地给鲁迅归类。而胡适对鲁迅的定性,如果不是出于更高层面的文化道统,只是出于自由主义知识谱系的阵营划分,同样是狭窄了。因为没有道统的观照,自由主义这样的思想都会是一种意识形态、一种权力般的真理。没有道统,观念就是真理,权力就是真理,资本就是真理,时尚流行也会是真理。我们因此活在真理而非真实之中,我们不仅给本国文人定性,也会给他国文人定性,尼采、马克思、佛洛伊德、海德格尔、萨特,等等,都曾经或正在让我们扫进“历史的垃圾堆”。

我从没想过鲁迅是什么阵营?从华老栓、阿Q、闰土、祥林嫂、孔乙己、九斤老太等等,今天我们仍是熟悉的,因为他们就在我们身边。他们就是今天的孙志刚、黄静、李思怡、雷洋、杨改兰⋯⋯我知道,鲁迅离他们最近。

当年为孙志刚写墓志铭时,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鲁迅,我不知道鲁迅在今天会怎样写?但我确实知道,鲁迅的精神仍在今天艰难而顽强地生长。曾经跟一个80后诗人谈起视野里的文人,我们为那些仍持怀疑、批评、持自己意见的朋友感动,他或她都少有人知,但他们的文字就像黑夜里的枣树,执拗地地刺破夜空。诗人还苦涩地笑着说,读某个人的理论和时事文字,大概没有一页没有诅咒,他大概每天都在滴血。“老德意志,我们在织你的尸布,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,我们织,我们织。”

因此,我知道鲁迅一定能够回归。陈独秀、胡适、蔡元培、钱穆们都知道他的感受最为明敏,他是现代汉语起点即高标的代表之一。鲁迅也知道他自己的份量,他虽然在亭子间生活,他没有像胡适等人那样为国家社会奔波,但却链接了一切,“现在的正在进行着的夜,无穷的远方,无数的人们,都和我有关,我存在着,我在生活。”

因此,在当代汉语无能命名自己的环境时,在中国社会演进的状态、性质,国家哲学等等暧昧不明的时候,网友们发现鲁迅早已经命名了,“你也配姓赵?”在这个意义,鲁迅的在天之灵帮助我们恢复了当代汉语的光荣和尊严。网友和鲁迅知道,如果文人确实犯了罪错,那就是拐卖汉语充当帮凶帮闲的罪。

四.鲁迅的命卦是遁卦

我经常想起鲁迅。

我已经活到了鲁迅的1931年,离他辞世还有五年时间。

“月光很好。失眠。赵家的狗又在狂吠,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。”年轻时曾经以这样的句子游戏,现在知道,这是隐喻,又是实喻。

写《老子传》的时候,我提到了鲁迅:“我在《非常道》里收了有关鲁迅的一条:在他去世前两三年,他跟朋友谈论最多的话题是‘中国式的法西斯’,他跟人说,‘我有生以来,从未见过近来这样的黑暗,网密犬多,奖励人们去当恶人,真是无法忍受。非反抗不可。’但他又悄声对朋友说:‘遗憾的是,我已年过五十。’我经常想起这条言行,因为我自己也年过不惑,我日益面对自己失去新锐敏感的心灵而无能自已。”

四年前的春节期间,我写过一条微博:“这几天多次想起鲁迅。在节日沉醉世界苍茫的时候,鲁迅真算得是无地彷徨了。这样的怀想竟恍然间明悟他在我们这样的年龄写出‘野草’的深层原因,甚至要写出‘好的故事’:这故事很美丽,幽雅,有趣。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,错综起来象一天云锦,而且万颗奔星似的飞动着,同时又展开去,以至于无穷。⋯⋯”在美国大学教书的同学看到了,说她那学期给学生讲课,也讲到了这篇“好的故事”。

写《家世》的时候,我提到了鲁迅:“后来就听说大哥回随州工作了,⋯⋯对我要从事文化、做一个‘批判知识分子’,他不赞成,说他知道鲁迅是这样的人,但没什么好,鲁迅死时瘦得剩下几十斤。十多年后的新世纪初,大哥去世多年,二哥也跟我谈起,做鲁迅有什么好,为什么不做胡适?据说随州圈子里懂点文化的人,多知道我成了‘鲁迅’或说‘鲁迅的传人’。”

今年初,在《非常道》十周年纪念版的发布会上,我是突然地再次为读者背诵起鲁迅的话:“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,后来大半忘却了,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。所谓回忆者,虽说可以使人欢欣,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,使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,又有什么意味呢,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,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,到现在便成了《呐喊》的来由。”

写作《大时间》时,我得知鲁迅的命卦是遁卦!一个不爱热闹,总想回到内心的命,一个总想逃离躲避的命,一个注定遇到小人的命,一个冷眼热心只能旁观的命。跟胡适不同,他逃避了母亲给他安排的婚姻。跟胡适的风生水起不同,他从北方逃到南方,从学院体制逃到上海租界。“灵台无计逃神矢!”“躲进小楼成一统。”这是多么惨烈的煎熬。“破帽遮颜过闹市。”“横眉冷对千夫指!”这样的示众或横战是多么壮烈。“被发大叫,抱书独行,无泪可挥,大风灭烛。”

中国的先哲在给遁卦时空系辞时告诫说,君子以远小人,不恶而严。但鲁迅一生几乎都在跟小人、小鬼们缠斗,“痛打落水狗”,他的病态、短寿,其来有自。如果他真的有道家的摄生精神,或者能给我们贡献更多的精神财富。在祥林嫂、杨改兰式的悲剧里,他一定会有新的文字,至少,类似于费希特《德国人的责任》、雅斯贝尔斯《德国人的罪责》的文字会经他手成为汉语的经典和我们的精神资源。

五.现代史上没有比鲁迅更自由的心灵

我曾经注意到各个系统里都有相反相成的现象。如胡适和鲁迅,一柔和,一阳刚。如蒋和毛,一刚硬,一阴柔。如神秀和慧能,一循规蹈矩,一天马行空。但似乎只有在止于至善的意义上,他们各自才能兼有对方的品性。一般青年以为鲁迅是父兄,但汪曾祺等人却认出了鲁迅的精神中有母性的一面;一般人以为胡适是温和的,但他也有金刚怒目的时候。如果他们自以为是,他们将欣赏不了对方的价值。

人类社会的现象是,他们经常亲近不了同一系统的对立面,却对其他系统的对立面谬托知己,毛和鲁迅,蒋和胡适,就成了现代史上的独特景观。我写过一条微博:鲁迅可能没有想到自己被人谬托知己或视若仇寇。“旧”的钱穆、“新”的胡适都起同情之理解,胡适晚年对人说:“鲁迅是我们的人。”毛也拉拢统战,毛在林给自己四个伟大之前就给了鲁迅三个伟大。他甚至说,他们有两支队伍,其中一支就是鲁总司令的。陈村说,我不能不要脸到说自己和鲁迅的心是相通的。

鲁迅被利用,与他有半毛钱关系?他从未指望未来,也未哀叹“我播下了龙种,收获了跳蚤”,他希望自己被人遗忘。但青年人忘不了他、中国广大的内地城乡社会忘不了他、魔都和兽都也忘不了他。在所有现代人物中,最能引我感怀的仍是鲁迅,仍是他对个体、独立、对清醒者、对无知无明状态的底层人的抒写。他像黑白无常那样纠缠,执着如厉鬼,仍是我们民族在宽容和解前最欠缺的工作,把羞耻当作羞耻,把罪恶当作罪恶。

还有他对自由的追求。现代史上没有比鲁迅更自由的心灵。一切傍官傍商傍学者,都不免出让自由,但鲁迅以一支笔,一个字一个字地挣得了自由。他的遗产,让我们多少能够拥有在汉语世界立身的尊严、底线和批判的武器。胡适不幸地实践了中国人的自由,“宁愿不自由,也就自由了。”“不觉不自由,也就自由了。”但鲁迅却“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”,他以自己成为自由战士的献祭来实现“武器的批判”:哪怕你铜墙铁壁,哪怕你皇亲国戚!

“我无能用中文说出那个字,在这里,那个字的人性思想和宇宙逻辑仍属于英语、法语等大陆中国之外的世界。在华莱士的故事几百年后,英国才有了决定意义上的大革命。据说,在那次光荣革命中,流血无可避免,当国王的头被砍下来时,围观的观众听到了一声抑郁的悲叹。这种叹息大概也跟华莱士死后的场景相似。没有喜的内心也没有悲,使我们从无明中现身、凝固并永恒。”

有人从这段文字里看出了要做发声练习。是的,freedom!是的,自由!是的,鲁迅!

2016年9月23日写于萧山机场


余世存,诗人、学者,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。湖北随州人,现居北京。做过中学教师、报社编辑、公务员、志愿者。曾任《战略与管理》执行主编,《科学时报》助理总编辑。主持过十年之久的“当代汉语贡献奖”。已出版的主要作品:《非常道:1840-1999年的中国话语》《老子传》《人间世: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》《家世》《大时间:重新发现易经》《东方圣典》(主编)等。微信公众号:yuge005

余世存工作室 2016-09-2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