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雪明:谁阻拦我们造出一个好井盖?

作者:颜雪明

我住的小区门前新修了一条路,绿化、灯光、划线都很漂亮,但路面上布满了井盖,每一个井盖汽车轧上去就会咣当一声巨响。临街的居民苦于噪音干扰,自发地用废旧轮胎皮垫在井盖下边,又产生了安全隐患。

这些井盖响,明显是盖子和井圈的公差太大。以中国现有的机械制造能力,铸造出误差在毫米级的井盖应当不是难事,为什么会用这样烂的产品?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,劣质井盖何以能在公共工程中大行其道?

这并不是个别现象,稍加留意就会看到,大部分道路上的井盖,不是凹凸于路面,就是咣当乱响,甚至残缺不全,但长期以来,我们都熟视无睹。

日本街头犹如艺术品的各色井盖。
日本街头犹如艺术品的各色井盖。

井盖是一个很好的模型。这样毫无技术含量,稍微用一点心就可以做好的事情,我们为什么做不好?这件事不需要核心技术,我们也不受制于人,没有人能卡住我们的脖子,但我们就是做不好,这该怪谁呢?一个井盖都做不好的国家,造不出精密芯片,造不出优质的航空发动机,造不出可以叫板美国的航母,太正常了。

去年中兴被美国制裁,国内很多有识之士都痛心疾首,说由于中国缺少核心技术,故而动不动就被洋人卡了脖子。在他们看来,核心技术,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葵花宝典,一朝拥有,就可以睥睨四方,无敌于天下。

这种观念由来已久。鸦片战争时,庞大的清帝国,貌似固若金汤的海防,在区区几千英国海军面前,竟然一触即溃。当时的有识之士,都认为问题出在核心技术上,即英国船坚炮利。而我大清有世界最先进的制度文化,只须师夷长技,便可轻松制夷。于是就有了大规模的洋务运动。正如柏杨先生所说,他们认为拳击冠军之所以厉害,是因为那双精美的手套,只要自己搞到了那双手套,就可以打遍天下了。

经过三十年的经营,大清的工业化突飞猛进,还拥有了令日本朝野望风丧胆的大国重器——7000吨级的铁甲巨舰镇远号和定远号,它们在当时的战略威慑力,丝毫不亚于今天的核动力航母。正当大清戴着这双精美的冠军手套踌躇满志、自我膨胀之时,蕞尔小邦日本跳上拳台,一个组合拳就把大清打回了中世纪。那一对大国重器也成了日本海军的战利品。

这个教训刻骨铭心,彻底打醒了中国人。我们才知道,一个国家先进与否不在于你进口了多少先进的军舰,不在于官办的企业有多大规模,而在于文化和制度。此后大批中国有志青年去日本和欧美留学,探求科学与真理,这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救国之道。

令人遗憾的是,100多年来,我国在思想、文化、制度层面并未脱胎换骨,却把“中体西用”的陈腐理论一再翻新。每到自卑时,就对“核心技术”更加渴望。这其实是把国家不进步,归咎于洋人对中国的技术封锁,归咎于发达国家故意遏制中国的发展。

事实上,中国这40年来巨大的进步,依赖的正是国际化的大环境,依赖的是先进国家的技术、资金和管理的输入。华为今天是中国人的骄傲,而当年它的老师就是美国的IBM。没有IBM输入的管理流程,华为今天还是一个私营作坊。直到华为有了国际竞争力,任正非去参观美国的公司,人家还是让他随便看,随便拍照,毫无隐瞒。他感叹说,即使别人把图纸给我们,我们都做不出来。

把我们的落后归咎于发达国家的扼制封锁,是一种极其狭隘的想法。我们视别人为敌,自然认为它不会对我们友好,只会处处想方设法整治我们。如果美国和它的盟友真的这样想,手上的王牌太多了,随便甩出一张,停止向中国供应飞机零配件,用不了半年,中国的民航飞机就得全部趴窝,连元首的专机都飞不起来。人家为什么不这样做?是它们太笨没有想到这条妙计,还是它根本就不这样想?

先进国家真正厉害的核心能力,其实毫无秘密可言,无非就是民主、自由,平等、法治。我们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”里,也包含了这4个词,但只能写在墙上,你写在牌子上举着上街,都犯法了。可见,这些东西并没有进入我们的生活。而缺少了这些核心价值观,想要在科学技术经济发展上获得全面进步,那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
朝鲜是一个例子。它勒紧裤带搞出了“大国重器”,敢于向美国叫板,朝鲜的小朋友骄傲地唱道“全世界都羡慕我们”,实际上,全世界都知道它还停留在中世纪。就算是朝鲜的忠实拥趸司马南、胡锡进,大概也不敢说在主体思想照耀下,朝鲜不久就能超过韩国。

以朝鲜为镜鉴,我们清楚地看到什么才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核心能力。什么时候,我们真正实现了思想自由,市场开放,社会自治,法治昌明,所谓的核心技术、大国重器,自然就是水到渠成。

来源:作者微博